櫻花飄零似落雪

喝著香草奶昔，黑子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風景。夏日的風吹過，吹得路邊樹葉片片飛舞在陽光下形成光與影的交錯，煞是好看。

這是個悠閒的午後，因為下午沒課，黑子便偷了個閒，來到以前常來的速食店，一如往常的點了杯奶昔，然後和以前不變的，坐在固定的位子上。他不否認心裡的渴望，希望能夠再一次偶然地遇見火神君，不管哪裡，只要是能坐下聊聊彼此現在的生活或者來場一對一，都好。

因為這樣的心情，於是驅使他來到這裡。

已經不是從前了，黑子清楚的知道，就因為愈清楚明白，愈感到一種複雜的情緒在內心翻攪。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四點五十五分，如果是以前的話，現在的他們應該已經練完球坐在這裡喝著奶昔吃著漢堡了吧。

不知道這時候的火神君沒有在這裡吃漢堡的話會是在做什麼呢？熟練地按了按幾下，沒一下子螢幕上的通訊錄停在火神君的位置上。

打還是不打？黑子猶豫了一下，按了通話鍵。耳邊傳來制式的鈴聲，過沒一會，接通了。

「喂．．．」

「火神君，是我。」

火神不禁愣住了，因為他印象中的黑子是冷靜且看不出情緒的，第一次聽到黑子會用那麼急切且緊張的聲音，難免感到意外，「．．．我當然知道是你啊，來電不是都會顯示嗎？」

「許久沒見，火神君倒是變聰明了。」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只可惜他看不見，「不過還是笨蛋火神君。」

「喂喂！你打來是要跟我吵架的吧！」雖然口氣上揚但他還是生不起氣來，火神嘆息著，從來不會是黑子的對手的他轉了個話題，「不說了，你在哪？」

「速食店。」

「以前那家？」

「是的。」

「在那等我，我去找你。」

「好的。」

掛斷電話等待的同時，黑子又喝了口香草奶昔。他閉上眼睛，回憶起從前。感覺就像一瞬間的事，他想。

在Winter Cup後，經過一年，是學長們和監督的畢業，大家決定舉辦個送別會。在體育館內大玩特玩，木吉和日向趁著伊月不注意時，將蛋糕砸到他的臉上，小金井在旁邊吃著水戶部做的料理，土田則是和降旗、河原他們進行水球大戰，理子也沒有阻止只是心疼自己辛苦做的蛋糕就這麼毀了。

黑子在旁邊笑看著這畫面。

『黑子───』

『是的？』

等到注意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自己的臉被抹上大量的奶油，罪魁禍首蹲在那邊笑得開心。

『火神君，偷襲是件很不好的事情。』黑子瞪了他一眼，一邊將臉上的奶油弄掉。

『是你自己太笨了。』

『已經是笨蛋的火神君沒有資格說別人。』

說完這句話後，黑子走出體育館，打算將手上的奶油洗掉順便洗把臉。只是沒想到身旁會跟了個人，他不禁眨了眨眼看向他。

『我也要洗手啊，剛剛為了抹你奶油沾了我整個手都是。』

『火神君這叫做自作自受。』

被反駁的不知道要說什麼，直到打開水龍頭後，火神像是突然想到似的開口：『話說回來，你剛剛站在那裏想什麼？』

雖然笑看著學長們的玩耍，但清澈的水藍色眼睛卻倒映出一股自己說不出來的感覺，一股氛圍。

『．．．只是覺得時間過好快。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學長們和監督。』

學長們畢業了以後，火神君應該會眾望所歸的當上隊長吧，監督也換了。之後在籃球場上看不到學長們的身影以及聽不到監督鬼吼似的吶喊，自己可能會不習慣好一陣子吧。

以前以為是不變的頻率瞬間改變了，讓黑子有些感嘆。記得之前帝光畢業時還沒有這種就像是親愛的家人離開自己身邊的感覺呢。

『說什麼傻話啊！想見面打通電話不就好了嗎。』不就那麼簡單的事，幹嘛想的那麼複雜呢？伸手揉亂那水藍色的髮絲。

『說的也是。』黑子楞了幾秒，笑了。

再一年，升上高三的黑子和火神，這對光和影，依舊在籃球場上奔馳著，面對再過不久的分離，他們沒多談什麼。

也沒什麼好講的。火神認為就算大學不同校也能藉由電話聯絡，畢業只是個形式。但是黑子並不這麼想，在這一年學長們還是有聚會，也都會邀請他和火神君，只是常常不是哪個學長臨時有事不能來或者因為太遠趕不來，聚會上永遠都會少了那麼一、兩個人。以前那種快樂、團結的氛圍在聚會上還是在的，但是就是有著一股遺憾，黑子想，如果還能大家一起打場籃球，該有多好。

時間很快地來到三月的畢業季節──，原本是一年級新生的他們轉眼站在陽光下，最後一次唱著校歌、看著滿天的氣球載著他們的希望與未來愈飛愈遠。

『火神君，畢業後可以打電話給你嗎？』典禮結束後，火神和黑子相偕來到速食店。

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在這邊和火神君一起吃東西了呢？他想。

『捨？你想打就打啊！』

『不過打給火神君要做什麼呢？』

『自己說要打還不知道要幹嘛．．．』這傢伙存心吵架的吧。

『因為以後和火神君不同學校了呢。』不能討論課業，生活圈也不一樣的他們，接起電話的時候該說什麼呢？

『如果不知道要幹嘛，就１ｏｎ１吧。』畢竟他們是因為籃球認識相遇的。

嘴角揚起弧度，『．．．火神君果然離不開籃球呢。』

然而直到現在，黑子才撥了這通電話，不是沒有思念過，只是剛進大學時的混亂讓他著實忙了一陣子。人際關係的建立、課業上的忙碌都為了這沒打的電話找了個很好的藉口。

不過黑子承認他是有私心的，以為火神君會打電話給他，所以經常看著手機發呆，通話紀錄上火神君的來電顯示一次也沒有，讓他不禁想，是火神君把自己遺忘了嗎還是跟自己一樣忙著大學的事情呢？按著通話鍵猶豫著，最後還是闔上手機，為了向對方問好而打電話的自己未免太小孩子氣了，他想。

上大學後還是沒什麼自己是大學生的現實感，看過許多書裡，許多燦爛的生活似乎都是大學時代發生的，但黑子卻常常懷念起以前，看見籃球上的人影想起那個大家庭，看見速食店想起火神君，令他不禁疑惑著，太過懷念從前是否不太好？

「怎麼會跑來這裡？」因為熟悉的聲音而睜開眼睛，看著突然出現的紅髮傢伙放下手提包，手上跟以前一樣拿著托盤，上面堆滿了漢堡山，不知道火神君的食量有沒有又變大呢，黑子在心裡這樣想著，火神坐了下來迅速撕開了包裝，「我記得這邊不是離你大學挺遠的？」

「只是突然很想念這裡的香草奶昔的味道而已。」偷偷數了下漢堡山，四十三個，果然變大了。

「香草奶昔的話，不是哪裡都一樣？」

「不一樣的，冰塊的多少、甜度的改變會影響味道的不同。」就算是相同的奶昔、相同的位子，也會因為是獨自前來或者有人陪伴，心情上還是會有所差別。

太複雜了吧，火神露出難以理解的臉色，不過馬上又換了副表情，一臉躍躍欲試，「等一下來１ｏｎ１吧！」

「火神君在大學裡還是參加籃球部嗎？」

「是阿，雖然沒有像以前監督那樣操練，但是光摸到球就覺得很興奮阿！」

「火神君依舊是火神君呢。」一點都沒變。

「要不然黑子你沒有嗎？」

「沒有。」

雖然大學參加社團是很自由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黑子卻覺得這樣反而失去了團結一心的感覺，所有人都是來來去去，練完球馬上不見蹤影，找不到在誠凜籃球部時的快樂，也找不到有誰能夠跟火神君相比，和他配合的天衣無縫的默契，於是在開學的一個禮拜後他便不再參加了，反正他本來就是個幽靈成員。

「火神君在學校的課業還好嗎？」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

「唔．．．！」該跟他說自己的國文───

「國文被當了嗎？」

這傢伙───！是有讀心術嗎！

「火神君果然是笨蛋。」看到對方吃驚且垂喪的表情，黑子不禁感到好笑。

「是它太難懂了！語言只要能溝通不就好了嗎！」偏偏大學裡教的古典文學又比高中更難上一個程度，難怪火神一臉挫敗。

「記得以前火神君的英文也是不及格呢。」

「你這傢伙真的是來找我吵架的吧！」

像以前那樣越過桌子，揉亂了頭髮，雖然有些痛楚但黑子卻覺得開心，火神君的大掌沒有撫上自己的髮絲已經將近一年了吧。記得上大學後，他常常摸著自己的頭髮，想著再也沒有人能夠用這溫柔的掌心亂了自己的頭，心中不免有些嘆息。

收回自己的手，看著黑子用手將頭髮撫平，火神心中浮現一絲愉悅，塞下最後一口食物，開口，「走吧，去打球。」

「是的。」

這是約定，他們約定好了，就像以前，約定要成為日本第一一樣，約好了也實現了。

來到以前的街頭籃球場，他們痛快淋漓地打了場球，球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看著眼前氣喘不已的黑子，火神慢了節奏，笑說：「這已經是第二十四分了喔，黑子。」

「是火神君太不懂得手下留情了。」

臉上的笑容愈加擴大，再度地越過水藍色身影，突破防守，然後一記漂亮灌籃，比數又拉遠了一分。

看了看天色，走近他身旁，伸手蓋上對方的頭頂，「天已經黑了，你回去宿舍有些距離吧，就先這樣吧。」

「．．．好的。」

走到旁邊，火神拿起外套掛在肩膀上，問說：「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火神君，我不是小孩子了。」

「好吧，不過記得到的時候打電話給我說一聲。」

「是的。」對於這關心，黑子默默地收下了。

走出球場，在這剩下不到一條街，兩人一起走的路上，趁著要分別時，火神突然開口，「黑子，有空再一起出來吧。」

看著他伸出來的拳頭，黑子握住右拳，碰上，「．．．好的。」

這又是另一個約定了，黑子想，至於這約定什麼時候會實現，他想他並不那麼著急。改變中仍帶有不變的事物，火神君是這樣，自己亦是如此，或許在將來的哪天，不管是偶不期然的相遇還是特意拿起電話撥打，都還是能跟對方來場跟以前無差異的對話或者一對一。

這是只屬於他們的默契。

「那麼───」看了看兩人不同方向的街道，他揚起嘴角笑說，「再見了，火神君。」

沒等到對方回答，越過火神，黑子踏向與他相反的道路。

這是個分界點，他想。現在與過去在自己的時空裡不斷交替。陷於過去的自己，在面對以往過於美好的回憶的同時不能保有現今的自己才有了這不真實感，懷念從前成了現在的自己的生活重心。但當回憶美好的令人不想面對時間的飛逝又怎麼叫人不感歎呢？

喝了口香草奶昔，是在離開速食店時，火神買給他的，不去想這動作的涵義，只是覺得這退冰的奶昔似乎比剛剛那杯甜了些。

感覺就像一瞬間的事。

閉上眼睛───細想著，以前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就這樣被帶進了回憶裡。

＂不是想要成為，是要成為！＂

＂現在的我是誠凜高校一年級生的黑子哲也。＂

＂哇───你站在這邊都不出聲的嗎黑子！＂

＂能夠和誠凜的大家一起打球真是太好了。＂

＂黑子，來１ｏｎ１吧！＂

＂和火神君認識的這三年，真的很高興呢。＂

睜開眼睛，看著前方，除了路燈照映著自己的影子外，在前面的路是一片黑暗。沒有那道溫暖且絢爛的光───。

往後看，發現火神君依舊站在那裏。黑子眨了眨眼睛，心中不禁流過一股暖流。雖然前方沒有光，但是現在，那道光是在自己後頭。

其實沒有離去。就算踏上不同的道路，只要轉個彎或者筆直地往前走，還是能再相遇，還是能看到那道光，就在後面支持著以往的夥伴，畢業後邁向不同道路的他───黑子哲也。

在懷念過去的現在，還是能與過去重疊記憶，然後再創造出屬於他們的故事。這樣想的他，回過身踏上回家的旅途，風揚起了他水藍色的髮絲。

完.

-----

以前的舊文，忽然有點懷念以前的自己了

現在寫文超卡的QQ

交錯是這篇文原本的名字，但是分界點在後來看過後，才發現是自己最想要的篇名

之後應該會再把一些自己認為不是黑歷史的文放上來吧